有余的自然,让他羡慕、也让他心生悔意——自己不该离开临床去省厅当官的。 若是自己一直在临床工作,自己应该也能有这样的水平;若是自己坚持握住那把手术刀,即便当不上附院的院长、当不上附院的神经外科主任,可只作为神经外科的副主任医师,自己还会缺钱花吗? 唉!砸了手里的金饭碗。唉!虚度了光阴。 “停,陈院长你快停下了,患者心律变缓了。”刘主任扭开手边准备好的安剖瓶,巡台护士把打开的一次性输液器的针头插进去,药液立即抽吸干净,很快加到输液器的壶腹里。 但是效果不明显。 一只、两只、三只药液进去了,患者心律勉强维持的五六十次。麻醉科周主任被找来了,他看了一眼全麻呼吸机的显示器、用药记录,对刘大夫说:“剂量加倍。” “再加倍。” …… 手术因为癫痫病灶活动频繁、心率多次下降,断断续续,但最后在麻醉科周主任和刘主任的全力支持下完成了。可患者的心律始终在50多一点儿的频率上。 麻醉周主任对陈文强说:“老陈,也就这样了。剩下看命,看他自己想不想活了。” 陈文强对他点点头。然后和李敏说:“走。跟我出去,向患者家属交代一声。” “是。” 俩人没换衣服就出去了。 因为这个患者始终都是李敏在管的。家属见了她和陈文强出来,立即就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李主任,我爸怎么样了?” “陈院长,我弟如何了?” 患者的媳妇想去抓李敏的手,但在碰到她的手套前,又缩回手了。 陈文强略后退半步,让李敏跟患者家属交代手术的情况。李敏艰难地做了一个吞咽了动作,才能张嘴说话。 “他的手术非常难做。你们以前去过医大附院、也去过京城,你们知道难在哪儿的。术前陈院长也给你们交代过了。但今天的手术最后还是完美地做完了。这是我和陈院长切下来的脑瘤。你们看一眼,一会儿要送病理的。” 家属围着看李敏手里拿着的那个棕色的瓶子。里面泡了一团比蛋黄略小的组织。 “脑瘤就是这个吗?” “是的。”李敏等家属看过以后,小心地把瓶子递还给陈文强。 然后她斟酌着自己的遣词造语,严肃对患者家属说:“手术虽然完美地切下了肿瘤。但他在术中出现了数次癫痫发作。也和我们术前预估的那样,多次出现了心跳、呼吸等改变。经过麻醉科周主任和刘主任的抢救,他现在的心率只能维持在每分钟50多次。这是在持续给药的情况下。” 患者的儿子在读高中,学过生理卫生的他,已知普通成人心率到底应该是多少的。他搂住母亲安慰道:“妈,运动员的心率都是50多次。” 女人见儿子强颜欢笑来安慰自己的模样,眼泪一下子就下来了。“傻儿子,妈懂。懂。” “所以,现在患者还不能推回病房。等他平稳一些,我会从手术室里面送他去icu,你们到十六楼icu那边去等,一会儿可以看到他的。” “好,好,我们过去等。” “谢谢你啊,李主任。” “谢谢陈院长。” 家属互相搀扶着去十六楼了。 李敏跟着陈文强面容平静地回去手术间了。而此刻他们的心里却有如连绵的波涛在翻涌、在呼啸,俩人现今犹如在狂风巨浪下、在倾盆大雨里,驾驭着随时可能倾覆的小舟,在茫茫的大海上颠簸。 冥冥中没有任何指引方向的灯塔,只有患者希望摆脱疾病的渴望。而陈文强带着李敏,凭着严苛训练得到的、已经变成本能的手术操作技巧、凭着对事业的热爱,在黑暗中摸索,向着共同渴望的目的地努力。 可这样的努力,不是都能成功的。这患者术中的表现和术后的心率,让他俩对患者的预后都不看好。 那种另一只靴子终于要落下来的感觉,将俩人的心情拖向从来没有过的低谷。M.thOnga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