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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48节


见大王,本非彧之本意,实乃受人所托,为救人而来。患得患失,心思不定,并不适合坐而论道。若有失言,还请大王海涵。”
  孙策不置可否的点点头,并没有礼节性的做出什么承诺,以便荀彧放心直言。荀彧心中不安,却也没说什么,反复权衡后,他觉得还是直抒己见比较好。一来他不愿意错过这样的机会,二来他也不觉得自己能够敷衍孙策,若是被识破,反而不美。
  “大王新政之得,在务实。大王新政之失,亦在务实。”荀彧不紧不慢的开了口,原本还有些忐忑,这句话一出口,他的心境迅速平静下来,恍然窗外的湖水,清风徐来,水波不兴,青天明月,尽在一览。“本朝自光武中兴以来,崇尚儒术,又重谶纬之学,颁图书于天下,奖励气节,故有处士清议,党人连横,士人皆高尚名声,却不务实学,枉有三万太学之士,不能为国效力,反与朝廷相左,终于酿成两次党锢之祸。大王重实学,建诸堂,使学者既能以学问立身,又能有利于国民,故能屯田致谷,精练器用,百战百胜而霸关东。重根本,弃枝末,不尚虚名,去儒门之弊,此新政之所得,大王之所胜也。”
  孙策面色不变,静静地看着荀彧,看不出半丝喜色。荀彧看在眼中,暗自称赞之余,又有一丝庆幸。孙策并非好名之人,心境坚忍,不是那种能被几句夸赞说动的人。若是虚辞敷衍,只会自取其辱。
  “大王新政之失,亦在务实。治国非比种地、务工,面对的不是土地和工具,而是活生生的人。既然是人,就不能只问温饱强弱,还要顾及其所思所想。儒墨道法,所执之术虽异,但于治国而言,无不着眼于人。儒家重德,墨家尚贤,道家崇黄老,法家重法术,都是为了理人心,使君臣济,百姓安,然后君明臣贤,安内攘外。大王重实学,不信天命,不信百家之言,虽崇孟子之学,却弃孟子君臣之体,唯以利驱民,上下共逐利,而无敬畏之心。万金坊不过一叶,而金秋将至,届时西风一起,今日之繁花茂叶,化为枯枝败叶,纷纷而落,大王纵有宝刀万口,又能杀几人?且枝叶凋零,根露土尽,纵有一干,又能独活乎?”
  孙策举起双手,轻轻拍了几下。“荀彧高明,不愧是精通易学的荀氏名士,不为繁花茂叶所惑,能越春夏而知秋冬。敢问荀彧,如何才能避免春去秋来,好景不长的循环?”
  荀彧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大口冷茶,沉默良久。
  “创新学,去旧知,继往开来,非圣人不能任其重。彧虽有薄名,却不敢与圣人相比肩,本不该妄言。不过受大王新政启发,倒是有一些想法,还请大王指教。”
  “荀君不妨直言。”
  “儒门之学,其要在乎仁。仁者,两人相处之道也。两人者,在家为父子,在国为君臣,若能各守相处之道,自能父慈子孝,君明臣明,然后家可和,国可兴。”
  “荀君的意思是尊儒?”
  “是,亦不是。”
  “哦?”
  荀彧不知不觉的挺了身体,眼神灼灼,声音清亮,宛如玉磬。“尊儒,但非尊今日之儒。”
  孙策眼神一闪,嘴角上挑,第一次露出会心的笑意。此刻的荀彧才是他想看到的荀彧,既要站得高,看得远,又要能脚踏实地,因时而变。他坐直了身体,微微颌首致意。
  “请荀君详言。”
  荀彧眨了眨眼睛。“大王,儒门之学起乎易,扬乎礼,成乎六经,伏羲制易,周公制礼,孔子创立儒门,其间各有数百年。至汉初,乃有董仲舒创天人之说,至今又有三百余年,宜当有变。大王虽不学,却天生聪明,深明治道本原,何不再造儒学,为三百年学人立纲纪?”
  话音未落,孙策便追问道:“以荀君之见,如何才能再造儒学?”
  “取其精华,去其糟粕。具体而言之,即去虚无之谶纬,引数入易,依仁制礼,以实学厚其根基,以仁义沃其主干,以礼仪荣其枝叶,使人人知本份,安本业,尽其职,相处以礼,互敬互重。”
  孙策频频点头,又追问道:“如何引数入易?又如何依仁制礼?”m.ThongADAy.nE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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