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们还为此探讨过一些问题,但张纮一直没有入仕,他不是没有机会,大将军何进、司空荀爽都曾想辟他为掾属,是他不肯接受。如今他却主动为孙策效劳,此刻又作为孙策的使者来和他谈判,一开口就直指汉武帝独尊儒术的政策,必是有备而来。如果轻易作答,很容易落入他的陷阱。 “敢问子纲二者之别。” “不敢,敢呈陋见,与文先兄切磋。”张纮谦虚了一句。“若是说夫子之儒门,那自然非诸子可比,能与夫子比肩者唯有老子,但老子传承不一,杨朱、庄子大异旨趣,又有刑名之术,驳杂不纯,也不能与儒门相提并论。则于墨法,有术无道,亦不足道论,综而言之,儒门自然是最佳。” 杨彪微微颌首,表示同意张纮的意见。同为儒生,对孔子的推崇自然不用说。只不过张纮只称孔子为夫子,而不称为圣人,这已经有些不同。 张纮接着说道:“但董仲舒之儒与夫子之儒名同而实异,其异者有三:时异,经异,道异。时异者,三代之时,无皇帝之制,天子是天下共主,但诸侯有其国,大夫有其家,君臣以礼而是不以法,天子不得擅诛大臣。董仲舒时,皇帝治天下,高皇帝诛杀诸侯,孝景帝诛周亚夫,视大臣如寇仇;经异者,夫子整理六经,六经各一,无有异议,董仲舒时则不然,各家经传不一,仅《春秋》便有公羊、谷梁、左氏之别,董仲舒所本者唯公羊春秋而已,公羊春秋者,公羊氏之春秋也,非夫子之春秋也;道异者,夫子罕言天命,董仲舒则引阴阳入儒,好言天命,言之凿凿。他难道比夫子更高明吗?” 第1635章 张纮论道 汉武帝独尊儒术,并不是因为他信奉儒术,而是他需要儒术为他摇旗呐喊。儒家引阴阳入儒术,言说天命、灾异,本意也是为了用天命来制约皇权,同时控制天命的阐释权,为儒生进入仕途铺平道路。从开始双方就是同床异梦,争执不断,汉武帝、汉宣帝是外儒内法,儒家一直没能如愿。汉元帝以后,儒家终于得势,沿着董仲舒指定的道路高歌猛进,终于推出一个儒生皇帝——王莽。 王莽的失败造成了严重的后果。 对皇权来说,天命的阐释权掌握在儒生手中太危险了,所以光武帝登基后推行谶纬,就是要和儒生争夺天命的阐释权,后来又引古文经与今文经交锋,到后来汉灵帝建鸿都门学,其实都是想打破经学的垄断。对儒家来说,笃信儒家的王莽不仅没能引导天下大同,反而天下大乱,梦想成空,从此不再谈明君,只想做一个贤臣,今文经、古文经斗来斗去,争的都是辅佐君王的权利。 但这依然是两败俱伤。谶纬让谣言四起,土当代火,黄当代赤的说法鼓舞着一个接一个的野心家揭竿而起。今文经、古文经的争锋让儒学的缺陷暴露无疑,也让皇权有机可趁,外戚、阉党趁虚而入,最后酿成两次党锢之祸,儒林受到重创。 时于今日,有识之士都清楚儒家遇到了问题,董仲舒那一套行不通了,如果不做出革新,儒家的没落是迟早的问题。汉灵帝能搞出一个鸿都门学,其他人就可能搞出一个另外的什么学。对儒家来说,抛弃今文经、古文经的分歧,求同存异,也成了儒生的自觉追求,今古融合已经成了大势所趋。 杨彪不是党人,但他和党人走得很近。他久经仕宦,对这个趋势心知肚明。此刻听到张纮贬斥董仲舒,重提孔子,他虽然意外,却不反对,重归孔子之儒也是一种方向。杨彪更关注的却是张纮的言外之意。孔子时代的天子是天下共主,不是皇帝,诸侯有其国,大夫有其家,这是为孙策割握建国寻找理论依据? “依子纲所言,又当如何取舍?去董仲舒之儒,复夫子之儒?” “董仲舒之儒可去,夫子之儒不可复。” “哦?”杨彪眉梢轻挑,却不发言,静待张纮的解释。 “文先兄这一路走来,可曾读过南阳郡学的文章?” “子纲是说那些搜罗古碑,考证文字的文章吗?” “文先兄以为如何?” 杨彪抚着胡须,沉吟片刻。“虽说碑文久远,可资参考,但谀墓之风古已有之,也可不全信。” 张纮笑了,却不上杨彪的当。“那与讹误百出的经学相比,哪个更可信一些?我们再设想一下,如果发现暴秦焚书以前的六经典籍,是应该相信那些古文字,还是坚守如今各家所持的文字?” 杨彪沉默不语。这是汉代经学的致命伤,今文经也好,古文经也罢,其实来源都不可靠。以杨家所习的《尚书》而论,今文经源自济南伏生,古文经源自孔安国整理的孔子壁中遗书。伏生传经时已经九十多岁,其记忆是否准确,大家都心里有数,更何况后来又分出数家,数家之间也不尽相同。论准确性,今文尚书大概率是不如古文尚书的——除非孔安国故意造假。 如果现在发现了孔子时代留下的古碑或简策,那不管今文经还是古文经,都将成为笑话。如果研究的经籍文字都是错的,那从这m.thoNgA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