酬梦因怕秋日寂寥,赶着夏末求了狄侯爷重修院子,把那原本铺地的青砖全掀了,几个院子中间只留下一条幽曲小径,其余的地方全都植上草木,原来狄侯爷的那块练武场,被挖成了个大水塘。 她倒不在意什么名贵品种,只说要好养活,无须争春,最好是一年四季都热闹。几个园丁一商议,便放下了那些雅志,将那四时花草伴着松柏,桂花这类常青树种栽了满园。 又应酬梦要求,在她自己的院子靠近围墙的地方栽了棵尚未长成的石榴树。 结果这园艺工事尚未完成,就遇上涝灾,院子里的泥给冲得到处都是,且阴雨连绵,狄舒的腿又犯了病,只能待在屋子里由大夫针灸推按,直至初九这日,天朗气清,他的腿活动方便些,便带着酬梦骑马上了街。 酬梦头次上马,心中难免激动忐忑,只能紧紧抓着鞍,背牢牢贴着狄舒。城内四处丹桂飘香,酬梦四处看着,却见洛阳城依旧繁华,前几日的灾情随着水退下,也消失得无情无踪,整个城中,仿佛只有酬梦和狄舒腿上的泥是见证。 狄舒半辈子都在行军打仗,对这洛阳城的安逸热闹亦是觉得新鲜,酬梦总指着新鲜处惊呼,什么年轻娘子的帷帽,或是哪家郎君的玉冠,再就是胡人的胡子,酒坊招摇的旌旗,总之于她是处处有趣,无一不可爱。 因今日是王九良娶亲,城中禁出殡送丧,四处又派了禁军严守,那些军士中有认得狄舒的,见着他纷纷脱刃行礼,狄舒只略点头回礼,又有军士暗示狄舒转道而行,狄舒会意,仍带着酬梦四处闲逛。 酬梦闻得耳边有鼓乐声,热闹非凡,问狄舒是发生了何事,狄舒淡淡道:“阉人娶亲。” 酬梦复问:“何为阉人?” 狄舒轻蔑道:“去了势的男人,花架子托得大,没种,干不了男人的事。” 狄舒看酬梦仍是一脸迷惑,正好遇到街角处两狗交媾,便接着解释道:“你瞧那两只狗,公狗伏于母狗身上,将子孙根送于母狗体内,这便是阴阳交合,之后便能传宗接代,所谓去势,就是把那公狗的子孙根拿掉,这男人失了阳根,阴气积郁腹中,人便也变得奸猾狠恶。” 酬梦无意间瞥见那公狗腹下之物,转身道:“我也没那东西……” 狄舒捻须道:“酬梦自然无需那个,古来多少帝王将相都为那根东西送了命,就连你父亲,也是……你没有,实在我狄家之幸,男人那根也是祸根,你日后也需小心……” 狄舒在酬梦耳边絮絮叨叨那些福祸的事,酬梦点头应着,心里却是觉得她阿翁的话前后不通,只当耳边风,鼓乐声远了,酬梦又见西边黑烟滚滚,央求狄舒转向。 他二人顺着烟寻过去,正好遇上一队官兵,正在拉扯一个小女孩。 狄舒抱着酬梦下了马,询问发生何事,那领头的士兵瞧这一老一少衣着朴素,又都是半腿的泥,便呵斥道:“让开让开,别在这儿碍事。” 狄舒不退,把酬梦往身后一拉,那士兵抽刀恐吓,却被狄舒一脚踹中心窝,拧着手夺了刀,抵着他的脖子道:“老子上场杀敌时,你爹还在玩尿泥呢,在这儿挺腰子找死?” 说话间那群官兵皆举着刀围住了狄舒,狄舒甩了刀,把那士兵扯起来,“老子枪林箭雨里搏命,就是让你几个小碎催在窝里欺负幼女的?叫你们上峰过来,我倒要问问这天子脚下还有没有王法了?” 酬梦趁着乱,把那女孩拉到身边,躲在树后,见那大火中似有人影,大声喊道:“阿翁——火里有人——” 狄舒循声回头,那领头官兵趁机逃了,刚转弯儿看见狄舒的那匹银骢,前后一联想,把狄舒当成了息影十余载的大盗——周玉香,他不敢抢功,当即遣了两个手下请示少尹。 酬梦牵着的女孩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结结巴巴m.tHONga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