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春来看着屁股结结实实黏在凳子上的人,说:“请便。” 对面的人倒不客气,撕开三明治的包装,一口口往嘴里塞。粘稠的起司拉出白丝,硬脆的培根肉在他齿间嘎吱作响。新鲜芝麻菜被碾碎,溢出鲜辣的汁水,弹在舌尖。顾春来舔了舔嘴唇,就着眼前的秀色,喝净了碗里的汤。 吃掉半个三明治,对面的人一边往嘴里塞薯条,一边说:“嗨,挺巧,在这儿遇到国人。你叫什么名字?” “顾春来,你呢?” “肖若飞。”对方答,冲顾春来伸出右手,“很高兴认识你。” 顾春来看着对面的人,无奈叹口气,攥着他的手,捏了根薯条,送到自己嘴里。 “若飞,故意装不熟好玩吗?” 肖若飞遮住嘴,压低声音,道:“我看啊,这边国人挺多,万一被发现,咋办?” “毕业旅行啊,”顾春来讲得理所当然,“不是说好了吗?毕业旅行。” 时间倒回春节前。 顾春来二字头的最后一个春节,肖若飞破天荒给他包了红包。他稀罕,当肖若飞面拆开看,发现里面塞了张纸,是去纽约的往返机票,三月一号出发,四月三号回。 “怎么突然想起这个时间出门?”顾春来不解。 春节刚过,通常是一年中最忙碌的时候。而且二月份他们还要去欧洲参加电影节,不是他不愿意和肖若飞单独旅行,只是顾春来实在想不通,这样折腾来折腾去,到底有何特殊安排。 肖若飞故作神秘,不说。 “为了看阿姨?”顾春来直接戳穿,“那现在去不是更好?” “谁说只为看她?”肖若飞继续故作神秘,“就当毕业旅行,哥带你去个好地方。” 顾春来应了。 四月一日是他30岁的生日。肖若飞大费周章,一定在计划着什么。 是惊喜,而且是他不会讨厌的惊喜。 顾春来表面不露声色,心里喜上眉梢。 “哦,打包的时候,别忘带身正装。”肖若飞最后补充道。 顾春来:“还正装,咱要走红毯还是参加婚礼?” 顾春来不曾想,自己一句玩笑之言竟应验了。 他们去纽约确实要参加婚礼。 肖灿星的婚礼。 抵达目的地,听到这消息,顾春来下巴都快惊掉了。 他以为自己时差没倒过来,脑袋发木,结果看到肖若飞笃定又激动的眼神,他才相信,这消息千真万确。 其实顾春来认识这位肖先生。他是名蜚声国内外影坛的著名意籍导演,小肖灿星五岁,拿过不少大奖,有些作品甚至出现在电影学院的片单上。他的风格浮华精致又繁复,在极致奢靡下旨在探讨人类内心的空虚和对精神世界的追求。当年,十八岁的肖若飞拉片时,被美丽的画面吸去了神,甚至忘记动笔。 传奇必将属于传奇,顾春来也觉得这两个人很般配。可他不曾想,那位大导演安静又低调,说话声音不高,自我介绍时有些紧张,讨论起喜欢的作品还会脸红。 听到对方称赞他《说学逗唱》演得很好时,顾春来似乎被传染,也忍不住面红。 驱车约一个钟头,一行人便抵达肖灿星在纽约的庄园。二位长辈嘱咐他们可以洗个澡,在房子里随便转转,便出去买晚餐需要的食材了。 三月的纽约春寒料峭,外面一片萧索,但房子外巨大的花园却灿烂得吓人,春意盎然。园艺师说,这是为他们婚礼特别搭建的大棚,里面种了许多玫瑰和紫罗兰。 看到这些,顾春来才稍微有点实感。他回过头,发现肖若飞站在身后,视线和他刚才拥有一样的落点,面色平静。 “你……怎么样?” 顾春来有点拿不准。 按理说,肖灿星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是天大的好事。他不觉得肖若飞会反对会难过。但年过而立,还能参加亲生母亲的婚礼,这体验着实在不可多得。 “她和费德里科先生认识两年了。那时候,她去欧洲参加电影节回来,我多少有感觉。”肖若飞脱掉鞋子,光着脚踏上青黑的石板路,“她是不是提起一个人,想也知道,这个人,在她心里,肯定不是什么阿猫阿狗。” 顾春来赤脚追过去,皮肤贴在吸饱阳光的小径上,暖烘烘,心里发烫。他扶住肖若飞的手臂,说:“两年前,刚好是拍《说学逗唱》之前。”M.THONgA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