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了梦境,但情绪似乎仍未完全摆脱梦境的影响。 她眨了眨眼,示意道:“你们先出去。” 遣走房中的所有人后,景昀来到床前,一指点在了皇帝眉心。 片刻后,她收回手,心神微松。 “没什么大碍。”景昀道,“你的心绪有些乱,先睡一觉,睡醒就好了。” 脱离梦境后仍受梦境影响,这是许多幻术都会留下的后遗症。皇帝的情况并不严重,睡上一觉情绪便会渐渐平稳下来。 皇帝忽然伸出手,牵住了景昀垂落的袖摆。 景昀垂下眼,望着皇帝,等着他说话:“怎么了?” 皇帝闭上眼,而后睁开,道:“我在梦里……看见了我的姐姐,还有母亲,还有兄长。” 景昀了然。 对于正统修行者而言,幻术虽非邪术,却是旁门左道。 景昀修的就是最正统的道。她虽不至于对幻术百般轻蔑,却依旧不大将幻术当做一门正统道法。 所谓幻术,说来说去还是攻心之术。 幻境千变万化,最终还要着落在人的情感上。 最爱的、最恨的。 最难舍的、最恐惧的。 记不住的、忘不掉的。 仅此而已。 皇帝遇见的梦境,大概便是他最难忘怀的亲人。 景昀活了数千年,她甚至不必多想,就知道皇帝离开幻境的方法是什么。 最痛彻心扉、最难以下手的,无非手刃至亲。 杀死念念不忘的人,然后便能离开梦境。 这是最简单的破幻术之道。 但沉浸于梦境中的人,有几个还能记起这是梦境? 即使意志极为强大,看破了梦境的存在,又有多少人能够手刃至亲至爱? 她索性在床边坐了下来:“若是你早生三千年,我一定收你为徒。” 皇帝一怔,抬眸看她。 景昀平静道:“你有这份心性,实在与我极似。” 皇帝沉默片刻。 他眼底那层朦胧的雾气,仿佛散开了。 皇帝笑了起来。 他轻声道:“谢谢。” 景昀颔首,准备起身。 她并不打算在外过多停留,既然皇帝自己醒来,那她就不必留在这里,回含风殿即可。 她低头看向攥住她衣袖的那只手。 皇帝的手指雪白纤长,很是好看。 他攥住景昀的衣袖,仰头看她,笑意未散,就像攥住了一支笔、一卷书册那般自然。 “我还没有说完。”皇帝轻声道。 景昀忽然生出了一种奇异的预感。 她眉尖微蹙,想要阻止皇帝说下去。 有些话一旦出口,就再也无法收回了。 仙人一念可动天地。 想要阻止皇帝的话,甚至只需要景昀一个念头。 然而皇帝还是说出了口:“我还看到了一个遥远的剪影,白如冰雪,高远如月。” 在梦境中看到那个剪影的瞬间,皇帝彻底清醒过来。 那一刻,他意识到,这里是幻术营造出的世界,而不是他的一场寻常美梦。 就在这时,景昀竟然有些走神。 ——他为什么说了出来?景昀疑惑想着。 是谪仙仙力不如从前,还是……她本心并不想阻止齐雪溪说下去? 短暂的恍神之后,景昀平静地得出了答案。 她的道心清明如镜,映出心底所有潜藏的暗影。M.thonGa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