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少有希望延缓一二。 褚信芳潸然泪下:“我够不到啊啊啊啊!” 她现在头上脚下吊在空中,还要不断用力挣扎以减缓树枝速度,根本没有办法一口血喷到缠绕着自己脚腕的树枝上。 江雪溪叹了口气,转眼望见整座道观里吵吵嚷嚷惊慌失措,已经闹翻了天,现在即使让褚信芳大声喊,其他人也未必听得到, “阴沉木人!”江雪溪不得不厉喝,才能确保褚信芳能听见,“抛上去!” 就在这个时候,连廊外忽然跑进来一个焦急的身影。 是褚太守! 太守府侍从护卫又急又怕地紧跟在后面,愣是没一个能拉住褚太守这个体魄寻常的文官。他三步并做两步冲到后院入口,一眼看见了被吊在半空中的褚信芳。 “信芳!” 褚信芳正像条活鱼似的在空中挣扎,眼看就要羊入虎口,忽而听到父亲这一声凄厉嘶吼,几乎疑心自己听错了,拼命投去一眼,眼泪哗啦落了下来。 她一只手还竭力扬起,想将阴沉木人抛上去,但头上脚下使得她脸颊涨的通红,呼吸异常困难,手腕都没了力气。她的眼泪哗啦啦往下滚,小声喊了声父亲。 江雪溪眼看她在这个紧急关头卸了力气,简直不知该作何评价,一时竟然失语,他经验再丰富,也顶不住褚信芳这时候听不见他在说什么。正要厉声呵斥惊醒她,一寸寸将褚信芳往上提的树枝却在这个时候顿住了。 ——褚太守跪倒在地,爆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楚怜小姐!” 刹那间褚从周眼前时空仿佛倒转,透过悬吊在空中的女儿,他似乎看见了当年身穿大红嫁衣吊死在房中的楚怜。但那一刻,他最先想起的却不是楚怜最后的结局,而是他第一眼看见楚怜小姐的场景。 “这是我的孙女,楚怜。” 楚家书房内,满头白发不怒自威的老人坐在椅中,声调缓慢地对面前贫寒学子介绍。 年轻的褚从周低下头,布衣洗的发白,不敢去看楚侍郎身边扎高马尾、月白骑装的少女。 “你是个有才气的年轻人,不该埋没,年下楚怜要替我进京送节礼,你跟着一起去吧。” 褚从周还没来得及说话,楚怜先笑吟吟地应下,她打量着面前神色紧张的年轻人,蓦然露出惊异的神色:“我见过你,是不是?” 褚从周说是:“楚怜小姐当日恩德,在下一直铭记在心,只是未寻得机会汇报。” 由于家境贫寒,褚从周不得不私下帮书局抄写话本贴补家用,因为穷困,他很少与同窗来往应酬,一心只想着读书,落在别人眼里,就成了不合时宜的‘穷清高’。 半月之前,他从书局取了话本揣在怀里,准备带回去抄写,却被那些看他不顺眼的同窗截住,抢来话本一番嘲笑。语言犹如尖利的刀,一句句都捅在年轻人那点微薄的自尊心上。 那些同窗要撕毁话本的时候,褚从周终于忍不住扑过去阻止——要赔偿书局一本话本,相当于家中十天的饮食费用。然而对方人多势众,他很快就被按倒在地,目眦欲裂。 正在这时,一个清脆明亮的声音带着怒气,从身后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楚侍郎的书房里,楚怜毫不在意地摆摆手,笑了起来,“能被我祖父看中,你才华一定很好,是不是?” 从那之后,褚从周一直留心关注楚怜的消息。 她似乎永远都是那样,灿烂、明亮、毫不吝惜地将每一寸光亮播撒开来,最见不得倚强凌弱,却又聪明机变。她能抬出祖父的身份逼迫燕城的作恶者俯首认罪,也能用灵活带笑的口吻化解在京城遇到的麻烦。 二十年时光倏然逝去,褚从周眼看着自己心爱的小女儿被那棵树一寸寸吊起,正吊在楚怜埋骨之地,那一刹那,他不知哪里来的力量,忽然爆发出了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 那不是属于燕城太守的声音,反而像是二十年前的贫寒书生褚从周,走投无路之际爆发出的呐喊。他下意识盼望二十年前那个任侠磊落、月白骑装的楚怜小姐能够从天而降,在燕城地界上无畏无惧地主持属于她的正义。 ——众目睽睽之下,那棵树伸展的枝条顿住了! 下一刻,它的枝叶、根系突然开始翻腾扭曲,像个分不清东西南北的小孩一样胡乱伸缩,吊在树枝上的褚信芳固然没有被吞噬进树心,但被这么颠三倒四的一甩,连胃都差点给甩出来。M.tHoNgA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