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敢。 她敢用手去驱散妖异,敢推开比自己强大数倍的人慷慨赴死。 严方疾想到下午所见的种种,悲凉涌上心头。 涂栩心领路在前,很快花听宵也快步而来,但哀容浅淡,反而皱着眉不知道在想什么。 严方疾被巨大愧疚完全笼罩,瞧见涂花两人甚至没有为宫雾落一滴眼泪,心里登时烦躁愤怒,更多是在恨自己太废物。 ——反而是姬扬一剑杀了贺兆离。 他被一个十六岁小女孩救下,且仓皇到不如一个二十岁后辈来得杀伐果决。 这宫主,再当下去就是个笑话! 越如此想着,严方疾越脸色苍白,脚步虚浮。 他离停灵之处越近,越有泪意不断地往上涌。 对不起,真是对不起。 反而是花听宵脚步匆忙,直到涂栩心掀开门帘的前一秒,才按住师弟的手腕。 “你告诉我,是不是跟上回一样?” 涂栩心看了一眼沉浸在悲痛里的严方疾,很轻地点了一下头。 “但是,”青年平静道:“你要是想为难她,就不必进去了。” 花听宵叹了口气,摇摇头。 “我不是那种人。” 门帘一掀,宫雾拍了拍膝上的点心渣,快速站好。 “师父师伯好。” 严方疾红着眼睛一抬头,看见她时都傻了。 活的。 活蹦乱跳,能吃能笑,像是从未受过箭伤。 花听宵表情很复杂:“这是怎么做到的?” 宫雾和姬扬对视一眼,同时看向了师父。 他们都有意把转生庵里的听闻当面一问,有其他师伯在场,也更加安全。 于是,在严方疾原地愣住的时候,姬扬用短短数语讲完前后因果,内心早已预演过数十遍。 从万噬池的两次死而复生,到转生庵的混乱答案,连墙内人让他们杀了涂栩心这件事也一并讲清。 这是最冒险也保险的法子。 如果秘闻限于昙华宫内,师父又真有异样,他们禁不住这重变故。 严宫主外貌看着四五十岁,实际活了三百多岁,此刻听完前后,像是被天雷劈了又劈,半晌都快忘了舌头该怎么用。 花听宵跟着愣了半天,突然笑起来。 “我说,转生庵那几个家伙是真恨你啊。” 涂栩心拧着眉看他一眼,闷闷地没吭声。 像是整个人都蔫吧下去了,也不为自己辩解。 宫雾敏锐道:“所以,师父当年真的去过转生庵?” “对,还拉着我一起去的。”花听宵爽朗笑道:“他在捡到你师姐之前,就是玉衡境,现在也还是玉衡境。” “估计是修仙修得憋急了,半夜把我拽起来,说自己要去收徒弟。” “而且,还要收天下最能成事的徒弟,哪怕他自己这辈子就老死玉衡境了,至少亲眼看看自己的徒弟能飞升成仙。” 严方疾仿佛又被天雷劈了一回,冲着师弟整张脸都拧起来,重重开口:“一百年了,我年年都想问,你这脑子到底怎么长的?啊??” 涂栩心把头偏到一边,嘟哝道:“我比较叛逆。” 姬扬见花听宵仍在嬉笑,此刻才缓缓放松了一些,看向师父道:“所以你们半夜去了转生庵?” “是,”花听宵回忆道:“我陪他一起半夜溜出山谷,飞到泗鹿郡去找转生庵,守在门口等了两个时辰才等到人家开门。” 宫雾想起先前墙内人的古怪交换要求,好奇道:“所以……他们找师父要了什么?” 花听宵打了个激灵,像是想笑又不敢笑,扭头看涂栩心。 “要不你自己说?” 涂栩心起身道:“我是坏人,我承认了。” “哎哎哎,急了急了,这就急了。”花听宵过去摁他的双肩,挤眉毛笑道:“这事不太适合当着你们小辈的讲,要不还是改日。” “现在就讲!”严方疾瞪着眼发怒:“你们背着师父和我这样胡闹,你们这是——狼狈为奸!狼狈为奸!” “师父还真不知道,大师兄,你别跟他说。”花听宵把涂栩心强行按回座位里,放低声音道:“转生庵是什么规矩,不用我再解释吧。” “当时墙里那个人就说,你能拿出你身体里的几样东西,她们就告诉他几个弟子下落哪里,何时降生。” 严方疾倏然起身:“这是什么混账话!逼人割肉卸指头不成!” “他们还强调了,”花听宵摊开双手:“必须是身体里的。” “你要是剪头发,剪指甲,那一概不算。” 宫雾意识到师父一向脑回路清奇,有种不好的预感。m.thonGa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