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矢口否认,如今想起,想必她有什么事瞒着他们。 “走吧,过来坐一下。” 林随州不肯动,江糖强行把他拉扯到了一旁的休息椅上。 他的眼神始终没有从急诊室上离开,紧紧抿起的唇瓣宣泄他内心的焦躁,江糖睫毛颤了颤,抬手把他的头轻轻扳放在额自己肩膀上,“没关系,你先休息一会儿。” 江糖一下一下拍打着男人后背,两个人凑得很近,她甚至能听到他急促跳动的心脏。 林随州闭着眼,四周一片黑暗,她身上的香气和均匀的呼吸声让林随州有片刻的宁静:“我不能失去她。” “嗯,我知道。” 寂静之时,门上的灯光按了。 两边的门打开,穿着白大褂的医生从里面出来,两人急忙起身迎了过去。 医生摘下口罩,眼神扫过江糖后落在了林随州身上:“您是她家属?” 林随州说:“我是她儿子。” 医生摇摇头:“你们和我来吧。” 两人跟着医生进了办公室。 小心将门带上后,他们坐在了办公桌对面。 医生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一份诊断报告:“您母亲曾经来过我们医院做过治疗,这是她的病历报告,你们可以看一下。” 林随州拆开袋子,一行一行扫过,脸上表情逐渐冷下。 “三个月前来做诊断时,你的母亲已经是胃癌晚期了,期间一直在用药物维持,现在情况很不乐观。” 他抬头:“手术呢?” 医生摇头:“已经错过了最佳时期。” 空气中陷入寂静。 他喉结滚动,声音竟比平常还要冷静平稳:“她还有多长时间?” “少则七天,多则一月,癌细胞已经扩至全身,药物也控制不了多久。” 他不知道是怎么来到的病房。 鼻尖充斥着刺鼻难闻的消毒水味,躺在病床上的女人有着凌厉的眉眼,他们尽管不是亲生,可长得非常相似,小时候第一次见她,林随州就觉得亲切。 此时此刻,他那不可一世的母亲像是残破的人偶般躺在白色的床单上,眼睛合着,再也没有了往日的犀利色彩。 林随州的手死死掐着门框,手背青筋凸起,他牙冠打着颤,最后再也忍不住的哽咽出声。 他很少哭,从亲眼见到父母双亡后,就再也没掉过一滴眼泪,更感受不到悲伤,如今,却被莫大的难过吞噬淹没。 林随州腹部翻滚,委身干呕出声。 他的背影看起来像是孩子般无助,江糖嘴唇颤颤,从后抱住了他:“……林随州。” “我没事。”他闭闭眼,攥住了她的手,“你不用担心,我没事。” “对不起。”江糖眼眶赤红,“之前我看过她来医院,那个时候我应该告诉你的。” 他没说话,眼睛定定看着床上的林爱国。 林爱国已经醒了,扭头对上了二人视线。 林随州生怕母亲发现他在哭,急忙背过身擦干净眼泪,深吸一口气平复下心情后,拉开椅子坐在了她面前。 她全身失力,身上的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林爱国强撑着身体坐起,瞥见两人脸上泪痕,冷声后表示不屑:“都这么大人了,哭什么,搞得我已经死了一样。” 林随州看向她:“您生病为什么不告诉我?” “我告诉你就不用病了?” 林随州抿唇沉默。 过了会儿后,说:“医生说您拒绝治疗。” 林爱国不以为然:“查出来的时候已经是晚期,没得救了,我可不想整天在医院躺着插着管子,简直就是遭罪。” 他没说话,眼神之中分明就是埋怨。 “之前我不太放心你,现在你儿女双全,家庭美满,就算我不在了你也能好好活着。”林爱国在他脸上捏了把,“你妈是战场上死过的人,现在不过是要永远退休了,没必要掉眼泪。” 林爱国十几岁从军,经历过爱人的背叛,也见识过挚友的离开,生离死别早已看淡,她不惧癌症,更无畏死亡。 在拿到检查单那一刻,林爱国第一件事想的是要瞒着儿子,第二件事想的是快活过完余生。 “我的遗嘱已经立好了,不久后律师就会联系你们。对了,葬礼不用搞那么花俏,我墓地订了你们父母旁边,几十年没见,挺想他们的……” 说着说着,林爱国的眼泪突然就掉下来了。 她抽了下鼻子,胡乱抹了把脸上泪水后,“你先把江糖的事儿处理了,我你不用担心。粥粥……”林爱国摸着他的脸,“想开点。” 想开点。 人都会死。 林随州知道。 他看着林爱国,女人已经老了,头上有了白发,眼角有了皱纹,他此刻才意识到母亲很瘦弱娇小,林随州嘴唇牵扯,死死抑制着眼泪。m.tHOnGA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