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冒着雨了,赶紧点点头,抱着书包呆呆的样子看起来有些木楞。 男人看她这副模样,欲言又止,最后忍不住叹息一声, “如果你不怕死,信得过我就上车。” 她本应该拒绝的。但辛楠也不知道自己哪里胆量,竟然真的伸手去拉车门后座,弯腰钻进车子坐了上去。 车上的暖意驱散了些她的胆战心惊,但却也让黏在皮肤的袜子触感分外鲜明,难受得紧。 司机看了失笑,“姑娘,你应该坐前排来的。” 辛楠下意识低头,看了看自己湿透的衣服在昂贵的皮质座椅上留下的水渍,又看了看身旁穿着西装面无表情的男人,一时间羞赧,唯恐对方认为自己不识好歹。 “对不起对不起。”她紧张道歉,正准备开车门时却被拦住了,鼻尖嗅到一股凛冽的木制香气。 “没事,开车吧。”对方轻描淡写。 车开始行驶。车内音响播报着电台,除了陌生的钢琴曲没有别的声音。 辛楠正襟危坐,摆弄着自己的手指,这是她紧张不自在的讯号。 辛楠从满是雨渍的车窗外望去,飞驰而过的城市因大雨变得不再明了,她想起了美术选修课里的透纳,那样的画也像是这疾驰而过的风景,从前引诱她奋力向上爬的远方。 透过潮湿的水汽,她从车窗的玻璃反射中静静观察着身后男人的影子。 他同样把目光给了大雨中的燕城,似乎是在思考什么,辛楠并不能读懂,但她可以确认,他们在这个看似舒适的空间享有同一份疲惫。 男人自始至终都未曾与她搭话,直到汽车行驶到“燕城西站”的标牌附近,辛楠才真真切切有了一种恍惚的感觉。 谢谢。她声如蚊蚋。 就在要下车时,男人突然让司机从前座拿出一把雨伞递给辛楠。 辛楠虽自知没见过什么世面,但沉甸甸的雨伞工艺让她也明白这把伞并不便宜。 “没关系,我就几步路。” “拿着吧。”对方瞥了一眼她的校服,似乎是为了安慰她随口说了一句,“如果以后你考来燕大,以后再还我也不迟。” …… 记忆到这里便不再深刻。 辛楠只记得那年的雨下了很长时间,潮湿的天气从北方顺着延绵不绝的山脉一路向南,沿着她的17岁穿过幽深的隧道回到故乡。 她带着那把伞回家后高烧了一场,故乡也迎来了一场罕见的大雨,整夜整夜。 一座城市要与人建立一种联系何其困难?她过去对燕城有太多执着的依偎,凭借着作文杂志上的大学宣传海报,她在味道发苦的中学生涯里无数次用自己乏善可陈的个人见识去塑造一座乌托邦式的远方。 辛楠以为,自己第一次到燕城,一定会是脚跟落在燕大的人行道,踏过满是银杏古都的秋,在大片大片的黄与红中,安然自得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但想象中北平的秋只是在想象中,她第一次和燕城交手,只留下了手心湿热的水汽,以及那人衣领上不知名字的木质香调,日复一日地将她从堆满试卷的梦境中唤醒。 她还沉溺在灰蓝色的幻觉里,迷惘中随着雾蒙蒙的灯光去寻找一座海边的信号塔。 于是在后来的日子里,她总是会用力咀嚼有关燕城的回忆,站在地铁站眼见列车闪灯进站,猛烈冲撞她想要的未来。 …… “辛楠,辛楠!” 同事一声把她从记忆里拖拽出来。 “怎么了?”她茫然。 “螺蛳粉!”同事努力克制自己激动的声音,“螺狮粉来了!” 侧身,抬头,在书店煦暖的灯光下,她看见了他,就像当年她在燕城的街道侧身看见他的车灯信号一样,恍若隔世。 那是她的信号塔。 ————M.Thonga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