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月来, 朱霁带着平允军的将士, 对京城是围而不攻, 一方面是为了保护京师里宫廷建筑的完备, 另一方面是希望赵世康能主动归降,避免两军交战的损失。 然而,朱霁却低估了京师内部守城的意志力,赵世康守城之牢,很有当年荣恩公的风范。 朱霁十分不能理解,赵世康的这种愚忠,就算是自己想死,又何必牵连许多别的人。 然而城中细作飞鸽传书,沈雷也是一样,打算与赵世康一同坚守到最后一课,为国捐躯。 “真是死到临头还顽固不化。” 朱霁其实知道若非沈雷是沈书云在意的人,他定然也不会这么在意他的死活。 以沈书云那样将沈家这般人的荣辱视为己任的人,也的确继承了沈家一脉相承的愚忠。 朱霁对此嗤之以鼻,但又心向往之。 他知道只有这样的人,才会真正从一而终,对待家人朝堂与对待夫君爱人,并没有不同。 因此沈书云差一点嫁给康亲王府的事,就更加让朱霁心里感到烦闷难堪。 “沈大姑娘最近还在营里给人画画吗?” 面对朱霁的提问,四宝自然回答得滴水不漏:“营内除了念春姑娘,没有一个人再敢和沈大姑娘说一句话。” 朱霁听闻,神色才稍微平静了些。 · 安王称帝之后,驻守京师城防的赵世康,终于在坚守了三个月以后难以继续挺立。 作为荣恩公最为器重的后生,赵世康一直有为国捐躯的梦想,他宁可死守着被主公抛弃的城池,也不肯做二臣。 在一线战场跟随赵世康半载的沈雷,也抱着必死的决心,要与平允军战斗到最后一刻。 以至于朱霁安插在京师的细作想要向朱霁通风报信,希望他能反水倒戈,最后都因了解他迂腐的愚忠而放弃。 “真是随了荣恩公那把老骨头,是个冥顽不灵、食古不化的人。” 朱霁在营房里一边看着线人的密报,一边眉眼沉沉地感慨,分明大势已去,这些所谓的忠臣还要这样自欺欺人。 当忠臣有什么好,当篡党又有什么不对? 朱霁看向京师的方向,眼神霸气中还带着一丝藐视的意味。 他觉得自己已经对沈书云已经不断放弃了底线,绝对不会对第二个沈家人仁慈手软。 甚至,朱霁有些不怀好意地想,一定要拿下整个天下,并且治理成国泰民安的帝国,让沈书云知道,她心里的那些忠义礼教不过是破铜烂铁。 这个世界上,没有什么天命所归,只有弱肉强食,只有胜者为王。 几日后,朱霁收到了密报,安王的劲旅已经到了京畿道南的闽南道,要对新帝出逃的护卫队尽兴围剿,也给朱霁攻伐京城留出足够的时间和余地。 攻下京师,就在眼前。 · 朱霁率军攻城的这天,赵世康登上已成残垣的城楼,看着城外一片焦土,硝烟中对望对方敌营正中的仪仗,其中拱卫着在白马上戎装的朱霁在华盖的正中央,看不清楚具体的形容,只是那颀长的身形,让赵世康和沈雷并不陌生。 朱霁上一次走进城楼是为见沈书云,自投罗网做质子。 赵世康犹记得第一次在沈府见到朱霁时,他那翩翩风度和掩盖不住又与弱冠年纪极为不合的气场。 这一次,他要以征服者的身份,凯旋而入,然后成为这里真正的主人。 赵世康在城楼里看向他,像历史上所有孤军奋战,不肯屈服的所谓忠臣一样,一身悲情地面度即将到来的宿命。 他没有想到,追随荣恩公开启新朝代的自己,居然在不到五十岁,要成为殉国之人,而要抗衡的,却也是主公的血脉。 到底,帝王之家的征伐,从来是你死我活。逐鹿之争,没有什么亲情可言。 只恨自己要追随的帝王,听信谗言,畏惧出逃,若是新帝能够守在帝都,赵世康甚至觉得军心不散,朱霁父子也未必能有百分百的胜算。 或者先帝在甄选继承人的时候,应该再加斟酌。 可惜,一切都已经为时已晚。 M.tHoNga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