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晏不知道程无荣是怎么混进来的。 他难得换掉了自己松垮垮的道袍,穿得人模狗样,活像哪个世家打秋风的远方亲戚。 见了姜晏,便自顾自唉声叹气起来:“哎呀,淋得这般可怜,还不会照顾自己,瞧着明儿肯定要发热……” 说着,亲昵地坐到姜晏身边,要给她喂姜汤。 “在下伺候娘子喝汤,喝完裹着被子好好睡一觉,发了汗便没事了。” 姜晏皱眉往后退,避开怼到脸上的汤匙:“你怎么进的金乌苑?” 程无荣一根手指摆了摆,笑眯眯道:“山人自有妙计。” 说实话,这个人已经够诡异了。 啥药都能做,啥病都能看。经常趁人不注意摸进卧房来。 如今出现在姜晏面前,她竟然没多少惊讶感。 “只是姜汤?” 姜晏盯着碗里黄褐色的液体。 程无荣:“只是姜汤呀。” 尾音还带着点儿荡漾。 姜晏沉默。她的确想喝这个,但理智上觉得宫婢送一碗姜汤更妥帖。可是出去的宫婢一直没回来,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于忙碌。 犹疑片刻,她道:“你出去,我自己会喝的。” 程无荣弯着狐狸眼点头。 “喝了汤早些睡觉,若是睡不着,在下乐意为小娘子暖床……” 姜晏:“滚。” 程无荣滚了。 他特别利索地出门走人,绕过长廊,喉间渐渐逸出些模糊的曲调。若有人靠近了仔细听,便能辨别出他哼唱的内容。 “故技重施,故技重施的烂招啊……” 下楼时,木楼梯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拐角处光线幽暗,似乎有猛兽窥伺蛰伏。程无荣笑容消失,一手扶住栏杆,朝那角落歪了歪脑袋。 与此同时,有声音冷冷响起。 “男人为何从上面下来?” 哎呀。 程无荣站直身体,望着黑暗中逐渐浮现的人影。 是叶舟。 闻阙的近身护卫,闻阙的剑与盾。 此刻,他正用锋利冰冷的视线剖开程无荣的皮肤。 “风雨大作,主人家淋了雨要驱寒把脉,我这郎中不得上去伺候么?”程无荣迎着叶舟可怕的目光,重新笑起来,“只是送碗姜汤,嘱咐几句罢了,谁敢在这金乌苑行无礼之举呢?” 叶舟没吭声。 以前天子多疑,生怕自己有遇刺的风险,规矩定得特别麻烦;但一年又一年过去,再怕死的人也难免懈怠平和。 因此,即便秋狩名单有严格限制,一部分王公侯爵也会钻点儿空子,带几个妥帖的身边人。 按照常理,没人会在这朱楼里犯蠢做得罪人的事。至于自家阴私……倒也与叶舟无关。 他之所以守在这里,主要是照看姜晏的安危。这种任务已经持续数月,他始终维持在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保证姜晏身边没有危险,且便于与闻阙联络。 金乌苑的大雨实属意外,叶舟看着姜晏上了楼,楼上都是各家女眷,且有宫婢侍奉走动,若出事,他不可能察觉不到。 “……” 既认不得程无荣的脸,叶舟重新站回黑暗。 他看着这白脸男子下楼离开,一双剑眉下意识拧起。 奇怪。 明明不认识,却总觉得有种让人生厌的气息。m.ThoNGA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