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又目露迟疑。 “笨死了,快去。”他朝我挥手,被精心雕饰过的眉毛也生气地皱了起来。 笨重巨大的黑色音响传出那首经典传统,耳熟能详的音乐。音质并不是很好,却震起草坪上细小的叶灰。在下落的音符中,一个穿着蓬蓬裙的,小新娘似的小女生怯怯地走过来,镶了珍珠的小皮鞋在红毯上犹豫地画圈,一步一挪,一步一挪地朝向我们的方向。 “啊?抱歉。”我意识到我挡了她的位置,侧身让到一边。 扮相如新娘,实际是花童的小女孩歪头看了看我,又眨眨眼睛,仰头看了看椎蒂,然后小淑女般地站在他的旁边。 这次集体婚礼找了九个男孩九个女孩当花童。据说,负责策划这场婚礼的负责人一看到新姨夫带来的椎蒂,眼睛都直了,一直求他们放这个小男孩来当花童,说他们的化妆师会照看好他。 一众给新人引路的小花童中,椎蒂是走在最中间的那个。摄像师的镜头不舍地从他身边经过,慢慢移向那群新人。 椎蒂。他很好看。大家都知道。摄影师知道,化妆师知道,大人们知道,他的同龄人们也知道。 只是,那些忙着拍照的家长们,眼里只有他们那些尽力打扮,也依然带着瑕疵的孩子。没有构图,没有审美,发扬他们臃肿的热情,挥洒他们松弛的活力,一边贪婪地把一切都放大,一边假作礼貌温和地退让。 快撤下去吧,快撤下去吧。 快走吧,快走吧。 这里不是你该在的地方。 我回到观众席。 不是的。 不是的。 我是“姐姐”,钟续和司南结婚了,我是椎蒂法律意义上的新表姐,是他的同辈人,他会看在他养父的份上,给我几分薄面,我只是,我只是—— “好了,有请我们的新人入场——” 无比响亮的,震耳欲聋的,长久的,幸福的掌声中,我缩成一团。 身穿婚纱的小姨妈走在队伍中间。她挽着身穿西装,鹤立鸡群的钟先生,俨然是这九十九对新人中,最幸福的那个赢家。她朝着我望过来,像红毯上的女明星,热情地招手。新姨夫显然不习惯穿着正装,他有些局促不安地面对着周围的长枪短炮,腼腆而温柔地顺着新婚妻子的目光,向我微笑着点头致意,只是片刻后,又将他的一切还给我的小姨。 她很幸福。小姨夫也很幸福。 “小姨妈……” “嗯?” “你认识钟先生才不到一年,要不要再考虑一下呢。” 那天漫步在田埂上,我不敢看她,只敢看她脚边那一片地衣。 我像守着财宝的巨龙,朝着企图逃跑的村长吐火;我用爪子拍击地面,用尾巴震碎巨石,我问她,我求她。 别去给那个勇者报信;别去给那个勇者报信。 救我。 请…… “我懂你的意思,一可。”她说,“可是我真的很喜欢钟先生。你不讨厌椎蒂吧?” “当然,但……” 不要让他成为我的弟弟。 至少,至少…… “一可。” “……嗯?” “有些人你遇到了,第一眼就知道是这个人。” “……您是否愿意成为他顺从、忠实的妻子?” 情绪在宽阔的坦途中递进。风吹起足下的草坪,司仪像指挥浪船的水手,也像传销组织的头目。 那是一个陷阱。她明明已经在里面摔碎过一次。 “一可姐姐。” 有人拽了一下我的袖口。 我偏过头去,不小心撞上一个摩丝味的脑袋。 “嘶……嘘。”他捂着被撞痛的额头,不满地朝我瞪了一眼,另一只手却急急忙忙地朝我竖起食指,恳求我的保证。 “一”,那是秘密的开始。 第一眼我就知道。 “我愿意!”新娘们欢呼一般解放天性的呐喊中,我将食指举到嘴边,在那矫饰的美少年面前,缄默我的一切。 当然是这个人。m.THONGa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