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玦又道:“原娘子待草民极好,草民生死关头,她不顾自身安危,挺身救护。”他话声一低,“人非草木。” 德妃问道:“那池娘子呢?” 赵玦默然半晌,道:“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怎么,池娘子拒绝你了?” 赵玦轻笑,微带苦涩意味:“草民不曾挑明心意,池娘子欲要推却,也无从推却起。” 德妃身倚石青彩绣靠背迎枕,闻言微微欠身。 “补之,闹了半天,你还不曾向池娘子捅破这层窗户纸?” “从前池娘子对草民成见颇深,草民向她剖白一准吃闭门羹,故而延宕不提。后来倒有些赌气意思,草民寻思尽管口里不言,平日待池娘子如何,她心中岂能不知?既然自始至终若即若离,答案不问可知。” “补之,妇道人家难免矜持,你放下身段把话说开,没准就成事了。” “就怕池娘子不为所动,”赵玦不假思索回道:“草民不容自己热脸贴冷屁股,到时和她便再无转圜之地,只能一刀两断。” 德妃道:“你回答这般俐落,看来反覆盘算过此事,终是患得患失,开不了口。——你竟也有裹足不前的时候。” 室内火盆炭火焚烧,发出极细的劈啪声,窗外秋风划过枝叶,窸窸窣窣。 在那些细碎声音中,赵玦援引经文,念道:“由爱故生忧,由爱故生怖①。” “若是善缘,不至于如此。”德妃有感而发,“当年你带回池娘子,我寻思这下好了,生平不动儿女私情的人开窍了,成家生子指日可待。谁承想空欢喜一场,你苦恋经年,蹉跎至今。” “算来倒是不动情的好,”赵玦自嘲一笑,“孤家寡人清净自在。” “天涯何处无芳草,定有好女子与你匹配。远的不说,只说近的,此前你对池娘子情有独钟,那便无计可施,现如今来了原娘子,难得能入你的眼,横竖人绑都绑来了,你索性纳了她吧。” 赵玦错愕,立刻郑重道:“娘娘切莫听信林嬷嬷嚼蛆。草民掳来原娘子本为掐住韩一兄弟要害,哪怕经过西山风波,亦未曾生出私心。” 德妃轻笑:“你放心,我并非信了林嬷嬷猜疑你,皆因看不过你为情所苦。原娘子乡下长大,受礼法规矩拘束少,比池娘子更容易打动。你亲近原娘子,也不妨碍和池娘子磨下去啊,两头不落,岂不是好?” “谢娘娘爱惜,为草民出主意,只是……”赵玦迟疑,“这等行径落在池娘子眼里,显得草民轻浮无行,脚踏两条船。” 德妃叹道:“说来说去,总绕不开池娘子。补之,你怎地死活放不下她?” 赵玦本来低首答话,此刻俊颜垂得更低:“草民惭愧。” 德妃道:“既然你放不下池娘子,更该亲近原娘子。 赵玦又是一怔,问道:“娘娘,这是何故?” 德妃掌不住笑道:“补之,你平时智计百出,儿女情事上倒心眼瓷实。你和原娘子多处处,日久生情,焉知不能后来居上,对她的情分爱重胜过池娘子?二来,常言说的好:‘请将不如激将’。” 赵玦立时领略,问道:“娘娘让草民利用原娘子激一激池娘子?” “不错,你长久容让讨好池娘子,她习以为常,不会念你的好,只会继续拿乔,何时是了局?倒不如利用原娘子试探,池娘子若无动于衷,她既无意你便休,别吊死在一棵歪脖子树上;她若坐不住,那你便有盼头了,也借机敲打她见好就收。” 赵玦若有所思,半晌道:“草民家去再琢磨琢磨。” 德妃知他有些意动,便点到为止,另说别语。 谈话间,赵玦问道:“娘娘,草民有事,为着方才林嬷嬷在场,不好便问,亦不知当问不当问。” 德妃道:“你我自己人,有话直说,有事直问。” “娘娘陪驾秋狩,至今不曾回宫,独自驻跸行宫,可是凤体有恙,因此让感恩寺颂经?” “是,也不是。”德妃答道:“之所以说‘是’,因为我偶感风寒,留在此处将养。” 赵玦忙道:“娘娘保重凤体。” 德妃安慰:“你别担心,我已无大碍。” “然则娘娘何以又说‘不是’……” “我遇喜了。”德妃笑道,娟丽面孔温情脉脉,带笑的双眸紧盯赵玦面上动静。 赵玦怔了一霎时,似乎始料未及M.tHONGA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