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籁无声,原婉然放眼望去,四面八方俱漆黑,毫无一丝光亮。 “啊。”她惊呼一声,飞快低头闭紧双眼,不敢再看。 这儿是哪儿?原婉然抱紧双臂自问,寂静中不得答案。 干耗下去不是办法,她勉力睁开眼睛,颤抖探手,伸手不见五指,亦触摸不到任何物事。 她迈开脚走几步,透过肌肤触感,觉出空气似书她所在处往外流动。黑暗里彷佛有墙一般的东西由四方及上空推逼而来,团团包围她,挤出空气。 她呼吸渐觉闷浊,急忙张手四探,往前伸时,于虚空中似触着一道软壁。 软壁在她指下迅速冰凉变硬,就在对着她眼睛的高度,一道小窗凭空出现。窗外夜色沉沉,淡薄月光筛过一根根木条窗栏照入房里。 见了光亮,她本该欢喜,但那窗户有些眼熟,空气散漫木头霉烂气味,这些物事似曾相识,隐约透着恐怖。 于此同时,她的身子钝重起来,头疼发热,呼吸困难。 没等她反应过来身上周遭猝然变化,窗外窜起一张脸,与她打了照面。 是张孩子脸,披头散发,虽则背着月光,因为隔得不远不近,原婉然尚能看清乱发下小孩五官扭曲,口鼻和翻白双眼都淌下血线。 “啊——”鬼孩子一张嘴黑洞洞大张,凄厉嚎叫。 原婉然一震,脱口哭道:“我不生病了。” “婉婉。”黑暗中,有人连声呼唤。 原婉然睁眼醒来,一颗心在腔子里猛冲猛撞,呼吸喘急。一个人就着月光映入她眼帘,那人脸部轮廓模糊但熟悉,正是赵野。 我在家里,不在那个地方。原婉然醒悟,她颤颤牵住赵野衣襟,所有恐惧化作委屈,忍不住流泪。 赵野将她轻轻抱起,“发恶梦?” “唔。”她一出声,哽咽声便抑不住,呛咳几声。 “没事了,我在,谁都动不了你。”赵野低语,轻拍她后背。 “嗯。”她依在赵野怀里,却始终压不下心头不安。 她暗自活动右手,胸中生出一簇火苗,为渴望颤颤摇曳,然而尝试握了几次拳后,那火苗扑灭了。 她的手掌,依旧无法如常使力。 绣坊出事当日,她右手不止挨了一记棒打,那之前她让官来仪推倒,跟混混摔在地上,还碰伤其他地方。彼时上臂疼痛最烈,她便不那么留心其它伤处,又因为疼痛及养伤缘故,这些日子,她只动左手。 到前几天,她手已不大害疼,房里茶水没了,便自行进灶间添水。她提起紫铜大茶壶,茶壶把手从她拳起的手中滑脱,砸翻地上。 壶中清水泼了一地,恰似惊疑淹没她。 怎么会,她提水欲待发出的力道,怎么会用到手上顶多剩下六七成? 还有,茶壶提手缠绕藤条,一圈圈起伏不平,硌在她手指皮肉上却像隔层薄纱,有一种麻木。 她低头面对满地水渍呆了片时,缓缓抬起右手握起,一试再试,五指可以握成拳头形状,却无法紧密握牢。 她匆匆回房,找到针线笸箩拈起针,立刻发现不对劲——绣针冰凉坚硬,拈在手上却跟方才触碰茶壶提手一样,触感迟钝。 她额间渗出薄汗,强自镇定运针,手指不比从前,能要针落哪儿、便即落哪儿那般灵活。 伤筋动骨一百天,伤筋动骨一百天,她不断默念,多将养几日便好了。 然而到今天,她的手依然软弱。 岂难道自己右手半废了?原婉然胸口泛寒,揣着满腹忧虑,在赵野安抚中复又睡去。 翌日近午时,原婉然有些发热,本来明日要回诊医治手伤,便提前在这日午后上医馆。 医治原婉然的大夫,人称小秦大夫,与父亲老秦大夫一同主持普救医馆。说来当年原婉然触壁自尽,韩一请过她的父亲老秦大夫专程出诊。 小秦大夫二十出头,行医如同她的发髻梳理之整齐,望闻问切一丝不苟。她仔细检查原婉然手臂,道:“淤青肿块消除了,手还疼吗?” “不疼了。”原婉然答道。 小秦大夫点头,又检查原婉然手掌,因问道:“可有其它不适?比如酸麻,或无力?” m.thONGa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