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叫的菜会不会太多了?”原婉然委婉问,寻思能否取消一两道点菜。 “东昌楼的饭菜小盆小碗,六道菜,刚好够我们吃个八分饱。” 店大而且菜少,原婉然警觉这家饭馆比自己想象的要昂贵,连忙问:“相公,我带了叁十文,你带多少?” 赵野摸向怀里,表情突然一僵,低声答道:“糟糕,身上的钱远远不够结账。——要不,咱们现在赶紧开溜?” “这、这不好吧。”原婉然吓了一跳,面上极力镇定,“菜都叫了,我们跑了,不是让堂倌和店家难做吗?——我在这里等,你回家取钱。路上别耽搁,快回来。” “跑来跑去多麻烦,”赵野跟她咬耳朵:“就按我的主意,菜来了,咱们敞开吃,完了给店家洗盘子抵债。他们不答应那便拉倒,横竖酒菜都下肚了,逼我们吐出来也没用。” 这不是吃白食吗?原婉然瞠目看向赵野,却见丈夫眼色顽皮,登时轻嗔他一眼,“你又逗我。” 她不依的模样不同于平日风情婉约,另有一番娇憨俏丽,赵野忍不住捏她粉颊。 原婉然拉下他的手,严正道:“那么多只眼睛看着,不可以。” “为夫理会得,”赵野故作正经颌首,“等没人了,我才能对娘子爱怎么着就怎么着。” 原婉然又好气又好笑,自知斗口斗不过他,索性转了话题:“以后我们都在家开伙,等你货郎生意有了进项再上馆子——便宜的馆子。” “婉婉,你相公并不靠卖货吃饭。” “咦?” “我另有正经行当,担货叫卖不过做着玩儿的。” 没等原婉然问明白,堂倌呈上菜肴,赵野给原婉然夹菜,又将一细瓷白汤盅推向她,“你叫的清汤燕菜。” 原婉然定睛看去,那汤盅大小至多叁勺调羹份量,盅内汤水金黄澄澈,可是一毫青菜的绿意也无,只搁了一撮玉色晶莹的白萝卜丝泡着。 她用调羹翻搅,整碗还真就是白萝卜丝和高汤。 这样也好算一道菜肴?她纳罕,舀起一匙品尝。 白萝卜汤汤头入口甘美,但有些淡,白萝卜丝口感软中微脆;略加咬嚼,那白萝卜丝饱吸汤汁精华,肉汁的浓郁、海鲜的鲜甜一时间释放出来,充斥口颊。 原婉然赞叹:“师傅好厉害,能把白萝卜煮出这味道。” 赵野但笑不语,把自己那份清汤燕菜也给她,她推让半天,却不过,这才吃了。 赵野在旁劝菜,“……天热,吃王瓜拌金虾,爽脆开胃……糟蒸鸭肝是这里师傅的拿手菜,肝脏明目,你刺绣耗眼力,吃这个好……茶没加栗子,上品的六安茶自带栗子香味,刚刚又是鱼又是肉,喝它消食去垢腻……” 两人酒足饭饱,堂倌上来唱菜名报价。当时原婉然正将余下六安茶送到嘴边,幸好赵野按住杯口,示意她暂时别吃,否则听堂倌报帐,那一口茶咽下去她非呛到不可。 所有饭菜总账一两五钱银子,那道美名为“清汤燕菜”的白萝卜汤,算起帐一点也不白萝卜价,一切菜色数它最贵。 原婉然眼睁睁看着赵野平静听着堂倌报上账目、掏出银子结账、取走她手中茶杯喂她吃下茶水,牵她起身出饭馆……走了一程子,她才惊醒。 “相公,堂倌没算错帐吗?” “一文不差。” “……其他菜贵便罢了,那道白萝卜汤虽然好吃,到底是白萝卜,怎么就这么贵?” 赵野忍俊不住,停步搭住小妻子肩头,低头温声道:“婉婉,那‘白萝卜丝’其实是燕窝。” 其实是燕窝……其实是燕窝……其实是燕窝…… 原婉然惊呆了,断续听丈夫说:“……‘燕菜’跟蔬菜无关,意指燕窝做成的菜肴……东昌楼的‘清汤燕菜’,燕窝拣用上品官燕,汤头也不含糊,拿鸡、鸭、猪肘、江瑶柱、火腿花了几个时辰熬煮。” 原婉然嘴角抽抽,打自落地十七年,燕窝这词连听说都难得,简直跟王母娘娘的蟠桃一般金贵缥缈,她万万没料到有朝一日,自己拿它当成白萝卜丝吃了两盅。 “你……怎地不提醒我一声?”她哭丧脸道。 赵野伸手,将她眉心的结抚平,再把她瘪了的嘴角往上推。 “这回出门原为让你打牙祭,那道菜你不叫,我也会叫。”他说:“你相公没大本事,偶尔带你吃香喝辣还是可以的。” 原婉然极心疼那笔开销,但赵野巧舌如簧百般开解,起先她不好拂他好意、扫他兴,便打起精神强笑,后来慢慢教他说得总算放宽了心。 两人在戌初时分掉头回家,原婉然回东间放好布娃娃,便到西间问赵野何时沐浴。 赵野正在洗脸架前擦脸,他由毛巾后模糊道:“随便,要不,你先洗。” 一般小M.THonga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