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正刻,黎明未至,正是一日中最暗的时刻。 霍起回京后参加的第一场宫宴,昔日同僚久未相见,难免开怀畅饮。他喝得有些醉了,中途被个小黄门领去侧殿小憩,宫宴快散场的时候才醒过来,匆匆驾车离开。 蹄声阵阵回响在幽暗的街巷,深夜的沣京像死一样寂静。身下一晃,马车忽然停了。 “将军……”赶车的车夫声音微颤,不待他说下去,帘外响起一个冷肃的声音。 “霍将军。”罗仁甫立于车前,缓声道:“烦请下车,随本官回刑部问话。” 片刻沉默,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帘幔里探出,将面前的车帘一掀。 本次回京,霍起就料到王党居心叵测,不管当下罗仁甫逮捕他的理由是什么,见着眼前场景,对方的真实目的,霍起早已心知肚明。 火光从洞开的车门刺入,映出里面那个一身朱衣的少年。 霍起面色平静,目光缓而慢地扫过在场众人,融融火色落在他的眼底,说话的语气却凛如寒冰。他抬眸攫住罗仁甫道:“持剑强拦我的马车,罗侍郎这到底唱的是哪一出?” “霍将军,”一旁的金吾卫闻言上前,对着霍起一揖道:“卑职奉……” “你是什么东西?”霍起哂笑一声,对那名金吾卫道:“本将军是在跟你说话吗?” 侍卫吃了瘪,却又碍于身份不敢反驳,只得憋着口气,悻悻地退了回去。 罗仁甫哂笑,只道:“霍小将军好大的官威呀!” 霍起不说话,眼锋将罗仁甫上下一扫,“若是本将军没有记错的话,罗侍郎与我虽同为四品官员,但本将军还身负北庭侯世子一爵。既然罗侍郎说本将军官威大,我自也不好拂了将军的意。” 他大马金刀地坐着不动,抬头对罗仁甫道:“罗侍郎还没向本世子行礼吧?” 罗仁甫闻言,脸色登时就变了。他目露寒光,冷下声音问霍起,“霍小将军不问本官是因何而来?” 霍起睡眼惺忪地打了个哈欠,挠着脖子不耐道:“本将军没空跟你猜来猜去,你要说就说,不说本将军就回去睡觉了。” “大胆霍起!”罗仁甫怒喝,“你涉嫌杀害鸿胪寺丞王翟,不速速招认罪行,竟还敢跟本官大摆官威?来人!” “在!!!”侍卫回应,纷纷面向霍起拔出腰间佩剑。 罗仁甫命道:“将这嫌犯,给本官缉拿归案!” 长剑出鞘,发出一声破风的铮鸣。森白的冷光映上葳蕤火色,气氛霎时剑拔弩张。 “大人!”一名侍卫从远处疾跑而至。 罗仁甫侧身,不待他问,余光便见远处的深巷尽头,一列人马踏着火色而来。月色清冷,从顶头泼下,让人老远便能看到那架马车四角上的祥云瑞兽。 罗仁甫心下一凛,眼眸微眯地转过身去。 “罗侍郎。”车帘后传来一个冷肃的声音。 亲卫上前撩开车帘,扶出了里面的女子。 “臣等、卑职见过郡主。” 众人见到沉朝颜,纷纷行礼,唯有罗仁甫眼带不屑地拱了拱手,不怀好意地道:“夜深人静、更深露重的,郡主不在沉府待着,还在街头巷尾地瞎晃,这要是传出去……怕是不好吧?” 沉朝颜没说话,站在车头居高临下的看他。 方才她从青龙坊赶来的时候,便已猜到了王党接下来的动作。 王党此次找理由让霍起进京,就是抱着挟他当“人质”,威胁北庭m.THONga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