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就说没事,初中高中大学都没事,让我随便考,开心就行,反正那个大哥哥会帮我们安排的。”悦悦仰头,“他跟哥哥也这么说。说考大学不满意也没关系,刚好他读大学我读初中,可以直接一起去美国上学……但是哥说舍不得姐姐。上学期齐清哥哥就带哥哥考了托福。是那个大哥哥亲自打电话叫他去考,哥就不敢不去……不过他成绩挺好的,没有想出国哦。他压根都不想出省。” “小清哥哥说,悦悦和姐姐不一样,悦悦已经不需要考试了。” 商忆猛地抱住她肩膀。 “这些都是因为,大哥哥喜欢姐姐。”悦悦低声说,“我之前让齐清哥哥帮我跟大哥哥说,我想见他一下,大哥哥都没同意。齐清哥哥说可能因为我太小了,他觉得费劲,就懒得跟我说话。我觉得可能是嫌我笨吧……但是从来没见过,都对我这么好,怎么可能伤害姐姐。所以我就是知道,不是真的。” 悦悦在她的被窝里睡。 商忆蹑手蹑脚起身,躲到阳台打电话:“喂?” “做贼去了?” 磨叽两个小时才打回来。 “……陪我妹。”她锁好门,低声回,“你又干什么去了?” 这还用问。 他不答:“身体有不舒服吗。” “……那样能有什么。”她挠挠眼睛。都没进去。 片刻沉默。 “……你想去哪里。” 季允之站在窗前,望着眼前霓虹城市,轻声问:“一直以来,你最想去的是哪里。” 商忆托住脸,答了:“是海德堡。” “我一直最想去的都是海德堡。”她终于告诉他,“其他的……也很喜欢,但是好像没有那么向往。” “理由。” “嗯……很多。很便宜,一年学费只要叁千多欧,生活费也还好,不算高。项目可以全英文教学,理工科毕业德国就业选择非常多,职场对女生很友好。”她慢慢说,“当然,排名也很高。” “读这个学校,我就可以保证我自己没有额外花你一分钱。”她望出去,是城中村沉默的光影,“我可以保证的,虽然本质还是……特别虚伪。” “什么。” “……我不敢算你给我家里花了多少钱。”她笑起来,笑声又很快消隐,“我原本觉得是你太过了,但是现在我明白,对你来说那就是像呼吸一样天经地义的事情。你不是故意的,我也真的没有办法。” 他没有说话。不好回应这个问题。她就应该去看一眼她那个小学生妹妹的手表,应该可以在二线城市买一套学区房。 她居然还在这里跟他算账。 “……我不想惊动现在的生活,希望我妹可以像澄澄一样长大。”商忆低下头,“但是也很想……至少不会让别人觉得你脑子不好。” “比如?” “我想要体面的收入,体面的履历,体面的学历,体面的工作,体面的技能。所有体面的、能力的加成。”她鼓起勇气,“拥有这些,我才会感到自由。我真的穷过,所以根本就不相信什么旷野,相信就只会像我妈咪一样,人到四十岁了,连病都看不起。” “我觉得你很蠢。” 她埋下脸。 “不过,我会说好。” 她又笑起来。 “我不理解,也不赞同,甚至感到你是个傻瓜。但还是可以支持你所有决定。”顿了一顿,“就一点。希望在影响你的因素里,至少没有提防和我分开——在你的视角里,或许是‘被我抛弃’的部分。” 商忆狠狠咬一咬牙。 他以前装得实在是太冷漠了。 实在太会装了。 这表达能力、这真实的表达能力。她不得不思考应对:“……不是的。” 她真不知道该怎么答,忍不住中途撒泼:“你家人朋友都不知道你的真实面目吗?” “不知道。我能不说话就不会说话。” “你……” “但实在太喜欢你了。” 声音有些低:“太喜欢了,不知道该怎么办。一边觉得你真是莫名其妙、自相矛盾,一边还是想实现你所有愿望。” 她的脸颊埋在膝盖里。 她都叫他多读点书了。 “我也知道她贪财,拼命捞钱,放高利贷,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吸血鬼。我去的时候目的是想揍她,结果却在那儿留下了。一场暴雨自天而降,对我来说,那是一场瘟疫,我染上以后直到现在不能自拔。我知道什么都完了,而且我将永世不得翻身。所谓在劫难逃,这便是我的态度。”(陀思妥耶夫斯基,《卡拉马佐夫兄弟》。) ————m.tHONgA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