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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节



    凉风铺洒在脸上,洛昙深一会儿看看周围破败的街景,一会儿看向近在咫尺的单於蜚。

    单於蜚身上有机油和烟草混合在一起的味道,在鉴枢酒店时闻不到,现在却很清晰。

    他有些贪婪地深吸一口气,那股味道便顺着鼻腔沉入肺腑。

    心中的阴郁竟是随之散去些许。

    下午的家属区相对安静,单於蜚锁好自行车,领着洛昙深上楼。

    单山海不在家,大概是到厂区活动室打发时间去了。

    洛昙深站在客厅,打量着屋内的陈设。

    单於蜚倒来一杯开水,让他握在手中取暖,又从单山海卧室里拿来取暖器,放在自己卧室的床边,“想躺就去躺一会儿,但我这里没有空调,也没有电热毯,床上可能比较冷。”

    洛昙深难得地说了声“谢谢”,脱掉大衣与西装,钻进又硬又冷的被窝里。

    单於蜚调整了一下取暖器的角度,说:“睡吧。”

    洛昙深蜷缩着,本来已经半闭上眼,闻言立即撑了起来。

    “怎么?”单於蜚问。

    洛昙深死死盯着他,片刻,摇了摇头,重新躺回去。

    刚才那声“睡吧”,和昨夜听到的一模一样。

    身体在棉被的包裹下渐渐发热,那些弥漫在毛孔与骨骼里的寒气慢慢消退。取暖器发出微小的声响,如催眠曲一般。

    是什么时候睡着的,洛昙深已经不清楚了。

    梦里纷乱,很多面孔像万花筒似的转动。

    他看到了正在庆祝十二岁生日的自己,穿着背带裤,个头小小的,嘴角还糊着生日蛋糕的奶油,年纪明明已经不小了,却还显得呆头呆脑。

    而二十岁的哥哥却风华正茂,穿着笔挺的西装,笑容得体温和,弯腰帮他擦掉奶油,眼中尽是宠爱。

    “哥哥。”他笑着喊。

    “小深,生日快乐。”哥哥轻轻摸着他的头,然后牵住他的手,带他去院子里玩儿。

    他的生日在三月,有时春寒料峭,有时春暖花开,一切都看老天爷的安排。

    他喜欢的当然是春光明媚,大地回暖。

    十二岁的生日,天气就特别好,阳光洒落在哥哥身上,将哥哥长长的睫毛照得近乎透明。

    哥哥问:“小深想要什么生日礼物?”

    他让哥哥弯下腰,然后伸出手,摸了摸哥哥的睫毛,“这就是礼物。”

    哥哥被他逗乐了,在他鼻梁上刮了一下,“你啊,怎么这么可爱。”

    这时,一把男声传了过来,喊的是哥哥的名字,“宵聿。”

    他与哥哥同时回头。

    声音的主人是个和哥哥一样年轻的男人,意气风发,却有几分书卷气,挥着手跑来,停在二人面前。

    “小深,这是谨川哥哥。”哥哥说:“是我的朋友。”

    他抬头看着男人,礼貌而友好地笑起来。

    第33章

    梦里的一切就像隔着一扇染过色的玻璃,画面清晰如昨,却泛着旧书页般的黄色。

    洛昙深站在玻璃的另一边,看着十二岁的自己,看着二十岁的哥哥洛宵聿,还有那个将所有幸福、美好、纯真毁于一旦的周谨川,发狂般地想要冲过去,却被那一扇玻璃挡住。

    他们看不到他,也听不见他急切的喊叫。

    而他们的笑容、他们的话语,他却看得清楚,也听得清楚。

    原来哥哥的笑容比记忆中还要温柔,原来哥哥的眼睛比记忆中还要明亮,原来自己笑起来的时候会脸红。

    原来周谨川并不是甫一出现就面目可憎。

    他徒劳地捶打着玻璃,玻璃那头的自己与哥哥却转过身,和周谨川一道渐行渐远。

    画面开始褪色,渐渐变得暗淡,人消失了,房屋与花园也没有了,色彩互相浸染交汇,最后混合成一副难以理解的抽象画。

    整片玻璃被抽象画占据,如同混沌的夜空。

    在这片令人恐惧的墨色中,他终于看清了自己此时此刻的脸。

    二十三岁,并非十二岁。

    当年的自己一笑,脸上就会显出一个小小的酒窝。他摸了摸脸颊,记不得酒窝是什么时候消失的。

    也许是十六岁,也许是成年后。

    他将额头抵在玻璃上,手指也贴了上去,冰凉而坚硬的触感提醒着他——他不可能穿过去,一如他无法回到哥哥尚在人世的过去。

    终于,他背过身来,靠着玻璃缓缓滑坐在地,然后抱住小腿,将脸埋进膝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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