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秒,违心的没有夸赞一句。 海蒂不知道他在打量自己,只趴着看他鼓捣了一会儿,起身把坩埚里所有析出的蓝色晶体收集出来,挑了个小陶罐密封好。 只要暴晒就可以保存很久,是个好东西。 蛋彩易干,哪怕只是用来试色,也应在制备好之后尽快使用。 由于颜料的特性,达芬奇匆匆端了颜料过去,临时画了几笔。 油脂在碎粒上充分包裹,形成了不可见的一层油膜,牢牢地锁住了水分,也降低了这种化学物质的挥发性。 他执笔作画,只在涂过石膏的木板上潦草地起了个稿,便开始继续上色。 那犹如地中海般明亮辽远的色彩,如同东风吹起的浪潮一般,一抹又一抹地跃入了画中。 自浅及深,先明后暗,猪鬃毛刷快速地绘着十字形笔触,让颜料均匀地形成肌理。 海蒂端着柑橘汁站在旁边,看着淡淡的半幅海洋晕染开来。 “拿热水来。” 达芬奇洗干净了笔刷,又即兴的取了其他的颜料,开始绘制远处的人群。 竟是要画摩西分开红海时的那副情景。 埃及人的军队追着以色列人的子民,耶和华慈悲而又宽恕。 “——我愿意提醒你们,我们的祖先都曾在云柱下,都从海中走过,都曾在云中和海中受了洗而归于梅瑟。” 海蒂忽然想到了旧约中的这一句。 她垂眸看着画面不断地被充盈,看着他是如何绘画着自己先祖千年前的故事,心里的感情颇有些复杂。 圣经的旧约,原本就是犹太人的故事,是以色列的建国史。 犹太教衍生出了基督与东正教,无数派系在后续的历史中继续盘根错节的发展下去。 在基督教的视角中,是耶稣的十二门徒之一犹大,是犹太人将耶稣钉死在十字架上,两族也因此而水火不容。 她注视着那分开的红海,看着画笔上无数被追逐的逃亡者,还有执杖疾行的摩西,连呼吸都静了下来。 海蒂的上辈子,自二战开始以后,就在美国改名换姓的逃匿了许久。 她流着希伯来人的血脉,一旦回到奥地利就极有可能落入纳粹手中,最后恐怕会尸骨无存。 身世与家庭,终究成了不可说的秘密。 上辈子生育了一对儿女,哪怕在她身边从未了解过逾越节与光明节,幼时随父母生活的许多记忆也被刻意遗忘,仿佛便真的不存在了。 伴随着颜料被夜风拂干,原本浅淡的海水如同被注入了灵魂一般,色彩变得深沉而有层次,甚至在烛光下泛着海浪般的光泽。 月白的波纹如同蛛网般布在悬崖般的浪潮间,人们见证了耶和华与摩西的神迹,在海峡深处匆匆前行。 海蒂都忘了自己在他身后站了多久,望着那副画安静地想着过往。 这辈子,恐怕与犹太的一切,也都是不可说的禁忌。 活着就好。 没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 达芬奇拖延成性,如今借着这一罐蛋彩却画的酣畅尽兴。 他从未如此轻松的用过这种颜料。 群青石犹如金子一般昂贵,磨些粉来也只能画些边角的天空。 他本来就不善人体,今晚直接淡化了众生的大小,用更大开大阖的笔触绘出高悬的海浪,还不忘在长路的尽头添上圣光般的M.tHoNGaday.nET